壹週刊 973 期

事 實 與 偏 見
法 國 尋 好 味 （ 1 ）

今 天 是 星 期 天 。 晨 早 四 點 多 起 床 ， 聽 到 窗 外 雀 仔 吱 吱 聲 歡 唱 ， 精 神 為 之 一 振 ， 悠 然 泛 起 溫 馨 的 快 感 。 那 一 刻 ， 我 彷 彿 置 身 星 期 天 望 彌 撒 的 聖 詩 歌 聲 中 ， 陶 醉 在 福 音 的 祝 福 裡 ， 心 情 飄 游 於 天 堂 的 雲 端 。 毫 無 疑 問 這 些 雀 仔 都 是 上 帝 派 來 喚 醒 我 的 。 這 樣 愉 快 地 開 始 新 的 一 天 ， 又 怎 不 既 愉 快 又 美 麗 ？ 梳 洗 過 後 ， 朦 朧 天 色 透 出 柔 柔 的 晨 光 。 探 首 窗 外 的 天 井 ， 翠 綠 叢 中 ， 嬌 花 到 處 爭 妍 鬥 麗 ， 配 上 院 子 裡 的 大 紅 帳 幕 ， 拼 成 一 幅 夢 幻 般 美 麗 的 畫 面 ， 驚 嘆 此 景 此 情 與 誰 同 ！


我 走 到 床 邊 ， 禁 不 住 帶 滿 臉 笑 容 ， 湊 近 沉 睡 中 的 老 婆 ， 輕 聲 在 她 耳 邊 說 ， 聽 到 雀 仔 的 歡 唱 嗎 ？ 尚 在 夢 中 的 她 竟 然 微 笑 點 頭 響 應 。 這 時 候 ， 又 還 何 來 心 情 看 書 ？ 可 又 還 是 捧 本 書 心 不 在 焉 地 消 磨 時 間 ， 等 夠 鐘 到 樓 下 吃 早 餐 。 可 能 因 為 心 情 特 別 好 ， 故 此 肚 子 也 特 別 餓 得 交 關 。 早 餐 還 未 吃 到 口 ， 味 道 已 在 記 憶 中 徘 徊 。 以 雀 躍 的 心 情 等 待 美 食 ， 既 是 享 受 也 是 折 磨 ， 壓 抑 不 住 雀 躍 的 心 情 ， 反 而 有 點 心 亂 如 麻 起 來 ， 實 在 無 法 按 捺 心 情 看 書 了 。 我 們 入 住 的 酒 店 叫 Plaza Athene ， 餐 廳 是 由 著 名 的 三 星 大 廚 Alain Ducasse 主 理 、 有 巴 黎 公 認 最 好 的 早 餐 ； 午 飯 和 晚 飯 同 樣 好 到 不 得 了 ， 但 最 好 的 還 是 早 餐 。 你 才 坐 下 來 ， 侍 應 便 馬 上 給 你 捧 上 一 大 盤 疊 得 高 如 小 山 的 各 種 熱 辣 辣 ， 芬 芳 馥 郁 ， 軟 滑 鬆 甜 ， 香 脆 可 口 的 麵 包 。 每 日 他 們 都 有 不 同 款 式 用 雞 蛋 做 的 早 點 ， 當 中 我 最 愛 吃 的 是 用 黑 菌 和 白 菌 做 的 。 黑 白 菌 不 當 造 ， 真 想 知 道 今 天 他 會 炒 什 麼 款 式 的 蛋 。 除 了 麵 包 和 蛋 ， 他 們 的 早 餐 還 有 魚 ； 通 常 是 烤 的 ， 表 面 香 脆 內 裡 嫩 滑 鮮 甜 腴 潤 甘 香 ， 再 配 上 一 杯 Burgandy 白 酒 ， 那 簡 直 是 開 展 一 天 的 絕 品 。 我 們 昨 天 早 上 到 巴 黎 ， 因 為 有 時 差 大 家 都 渴 睡 得 很 ， 可 又 要 撐 到 晚 上 才 上 床 ， 否 則 一 放 鬆 、 稍 作 休 息 ， 晚 上 便 眼 光 光 不 能 入 睡 了 。 撐 得 辛 苦 ， 以 致 晚 飯 沒 吃 便 一 家 人 上 床 了 。
早 餐 要 到 七 點 鐘 才 開 始 ， 時 間 還 未 到 我 們 一 家 人 都 已 起 來 一 齊 等 吃 早 餐 。 沒 吃 晚 飯 ， 大 家 都 非 常 肚 餓 。 我 們 的 肥 仔 更 是 餓 到 呱 呱 叫 ， 猛 要 摷 食 。 為 了 免 得 他 吃 飽 滿 肚 子 垃 圾 而 錯 過 美 味 的 早 餐 ， 我 使 出 望 梅 止 渴 之 計 — — 讓 他 看 煮 食 的 電 視 節 目 好 安 定 下 來 ， 不 要 因 餓 而 騷 動 。 七 點 鐘 發 揮 魔 術 般 的 法 力 ， 鐘 的 時 針 一 踏 正 七 點 ， 我 們 不 約 而 同 wow 一 聲 歡 呼 ， 奪 門 而 出 衝 往 樓 下 的 餐 廳 。 肚 餓 和 美 食 是 奇 妙 的 天 仙 配 。 為 食 而 抵 受 肚 餓 煎 熬 的 人 是 應 該 得 到 好 報 的 。 我 知 道 這 頓 早 餐 是 一 定 不 會 差 的 。 早 餐 果 然 美 味 。 可 惜 我 再 也 不 能 吃 澱 粉 質 ， 跟 美 味 可 口 的 麵 包 無 緣 ， 早 餐 亦 因 而 打 了 折 扣 ， 沒 有 我 期 望 中 那 麼 好 吃 。 好 彩 ， 我 肚 餓 得 利 害 ， 吃 的 一 份 morille 香 菌 雞 蛋 和 半 份 烤 左 口 魚 ， 沒 有 喝 酒 （ 糖 尿 病 害 得 我 盡 量 不 敢 喝 酒 了 ） ， 也 吃 得 過 癮 非 常 — — 卻 不 是 高 潮 迭 起 。 我 們 坐 了 兩 個 小 時 火 車 到 Strasbourg 近 郊 的 Selestat 小 鎮 。 這 個 地 方 接 近 德 國 邊 境 ， 食 物 糅 合 了 德 國 和 法 國 烹 飪 的 精 華 ， 所 以 他 們 的 豬 腳 香 腸 特 別 精 彩 ， 而 甜 品 、 麵 包 和 甜 酒 也 很 出 名 ， 可 惜 這 些 美 食 我 都 無 緣 品 嘗 。 老 婆 和 女 兒 都 歡 喜 甜 品 和 麵 包 ， 在 這 裡 她 們 一 定 開 心 死 了 。 出 了 火 車 站 ， 再 坐 四 十 五 分 鐘 的 士 才 到 旅 館 。 沿 路 風 景 賞 心 悅 目 ， 這 肯 定 是 個 旅 遊 的 好 地 方 。 但 不 到 一 個 小 時 車 程 ， 的 士 費 卻 高 達 一 百 二 十 歐 元 ， 那 實 在 貴 得 可 怕 。 算 了 ， 我 們 是 來 尋 開 心 的 ， 斤 斤 計 較 怎 划 算 ？


我 們 入 住 的 旅 館 叫 Hostellerie Abbaye La Pommeraie ， 細 細 的 ， 好 別 致 、 好 骨 子 ， 只 有 十 四 間 房 ， 餐 廳 尤 其 出 名 。 我 們 在 一 點 半 到 ， 剛 好 是 午 膳 時 間 ， 讓 我 們 馬 上 可 以 知 道 他 們 做 的 菜 是 龍 是 蟲 。 坐 低 在 餐 廳 前 的 剎 那 ， 實 在 太 口 渴 了 ， 最 想 喝 杯 清 涼 的 白 酒 。 我 有 個 成 見 ， 要 認 識 一 個 地 方 的 食 物 的 風 土 格 調 ， 必 先 要 喝 當 地 釀 的 酒 。 我 們 先 叫 了 瓶 本 地 最 好 的 白 酒 — — 2002 年 的 Trimbach 。 酒 頗 fruity ， 芳 香 ， 味 道 算 是 不 錯 。 好 酒 ？ 絕 對 說 不 上 。 我 的 第 一 道 菜 是 焗 田 雞 腿 ， 味 道 認 真 麻 麻 ， 不 應 是 有 名 餐 廳 的 水 準 。 第 二 道 菜 是 香 菌 炆 雞 。 是 兩 歲 大 的 公 雞 ， 非 常 嫩 滑 ， 甘 香 軟 韌 ， 味 道 口 感 都 異 常 好 。 這 道 菜 挽 回 了 它 的 美 譽 。 晚 上 我 們 到 的 這 餐 館 來 晚 餐 ， 一 踏 足 餐 廳 ， 我 便 馬 上 知 道 這 是 間 好 餐 館 了 。 頗 大 的 一 個 院 子 ， 除 入 口 的 一 面 ， 三 面 被 陳 年 大 屋 包 圍 。 院 子 裡 坐 滿 了 在 吃 得 興 高 采 烈 的 客 人 。 侍 應 忙 得 都 像 是 在 打 衝 鋒 ， 沒 有 一 個 是 用 正 常 速 度 行 走 的 ， 他 們 跑 得 速 度 之 快 差 點 兒 像 是 騎 skate board 。 不 用 說 除 了 廚 房 ， 三 間 屋 都 人 客 擠 得 滿 滿 的 。 忙 得 這 般 犀 利 那 又 怎 會 不 是 間 好 餐 館 ？ 你 估 客 人 都 是 傻 瓜 嗎 ？ 雖 然 單 是 看 這 般 熱 鬧 的 餐 館 已 是 賞 心 樂 事 ， 我 剛 從 午 睡 被 摷 醒 ， 矇 矇 鬆 鬆 的 ， 胃 口 因 而 也 未 開 。 故 此 第 一 道 菜 我 叫 了 當 造 的 白 酒 蘑 菇 湯 。 湯 好 黏 稠 ， 味 道 非 常 濃 烈 ， 十 足 農 村 菜 的 粗 獷 本 色 。 好 ， 我 給 這 個 湯 一 個 pass 吧 。 算 是 不 錯 了 ， 只 是 味 道 到 底 太 濃 烈 ， 非 我 所 好 。
上 第 二 道 菜 之 前 ， 侍 應 已 送 上 我 們 肥 仔 叫 的 tarte flambee 。 這 tarte 是 洋 煙 肉 烤 成 的 薄 餅 ， 模 樣 似 足 薄 薄 的 pizza 。 試 了 一 細 塊 ， 可 口 美 味 。 肥 仔 果 然 encore ， 要 與 妹 妹 再 分 享 一 客 。 叫 第 二 道 菜 時 我 問 侍 應 ， 這 裡 最 多 人 吃 什 麼 菜 式 ？ 他 說 是 choucroutte 。 聽 他 這 麼 說 ， 我 便 也 要 了 chouroutte 。 及 至 送 這 道 菜 上 來 ， 可 把 我 嚇 了 一 跳 。 那 是 一 小 盤 香 腸 ， 另 一 大 盤 豬 肉 酸 菜 薯 仔 ， 還 有 不 同 款 式 的 香 腸 ， 整 道 菜 看 來 足 足 有 兩 三 磅 之 多 。 假 如 時 光 倒 流 回 到 六 一 年 ， 那 時 大 陸 在 鬧 饑 荒 ； 我 剛 逃 到 香 港 ， 既 飢 餓 又 乾 渴 ， 我 一 定 可 以 吃 下 兩 盤 這 樣 的 菜 。 可 是 為 時 差 影 響 ， 胃 口 不 濟 ， 看 上 那 盤 肉 一 眼 我 已 經 飽 了 。 未 動 手 已 裁 掉 胃 口 ， 就 算 是 天 下 美 食 也 吃 不 下 嚥 。 故 此 我 只 草 草 淺 嘗 ， 也 吃 不 清 它 的 味 道 ， 已 再 沒 有 心 機 或 胃 口 吃 下 去 了 。 今 晚 我 這 一 餐 是 失 敗 的 。 老 婆 的 白 露 筍 和 香 菌 河 鮮 、 肥 仔 和 妹 妹 的 洋 煙 肉 tarte 也 不 錯 。 爆 棚 的 餐 館 一 定 有 水 準 ， 只 是 今 晚 我 胃 口 不 好 而 又 不 合 口 味 ， 我 才 吃 得 不 滿 意 而 已 ， 問 題 在 我 而 不 在 餐 廳 。 不 過 我 是 不 會 介 紹 朋 友 到 這 個 地 方 去 的 。 噢 ， 餐 廳 的 名 字 叫 A La Couronne ， 不 用 記 下 來 了 。 除 非 你 是 鄉 下 佬 ， 否 則 這 裡 的 菜 式 是 不 會 合 你 口 味 的 。

作者 黎志英

--- Strasbourg 係鄉下地方. 要追求好精緻唔係呢D 地方. 係要跟MICHELIN 本書去食, 如果願意相信.